陈家的酒宴已经冷了多时,宾客们已经说光了应酬的话,新娘的花轿却还没有来。等在门口的家丁和吹鼓手正在打哈欠,远远的看见陈鸿逵的大红婚袍和高头大马,以为终于盼到了头,不用吩咐就吹奏了起来,鞭炮也忙不迭的点了火,一时间锣鼓喧天,鞭炮齐鸣。 屋内的宾客们重新挤出笑脸站起身来准备迎接新人,外面的锣鼓声却戛然而止。陈鸿逵脸色铁青的冲进来,胸前的红花歪在一边,哪里有点大喜的样子。宾客们面面相觑,不知发生了什么事体。陈鸿逵定了一定,想说什么却没说出来,只拱了拱手,就踉跄走向后屋。陈相贵急忙唤过茗烟来问,茗烟哆嗦了半天挤出一句: “李家,把,把花轿烧了!”陈相贵惊闻此言,错愕,紧接着一口血便喷了出来。 昏厥前,陈相贵遣散了宾客。一时,宾客们作鸟兽散,只有门口的鞭炮还零星的响着。 第二天,李霁云罢婚一把火烧了花轿的事情便传遍了安溪。一时议论纷纷,添油加醋,陈李二家俨然成了大戏的主角,成了安溪街闻巷议的不二话题。 王士琅在李家出来之后,已然失魂落魄,不知道怎么走回了山,走回自己的小屋,李霁云说的话,李霁云的举动,陈鸿逵过去对自己的所作所为在他的心里搅成了一团乱麻。万般心绪之下,王士琅走向了茶。做好了茶,泡出来,味道却是纷乱不堪,不知所云。 阿飞烧酒喝多了叫水,摸到王士琅屋里,喝了几口王士琅新作的茶,饶他是个粗人,也不禁把茶水喷了王士琅一身一脸。王士琅就湿嗒嗒的那么坐在那里,呆若木鸡。阿飞觉得奇怪,问起来,王士琅和阿飞说了婚礼上的事。阿飞气的哇哇跳,要下山做了陈鸿逵,却被王士琅拦住。 陈相贵病了,病的都要死了。各路茶商纷纷前来探病,虽然是看病,看热闹的成分更多些。李家三代为善,又是安溪第一大茶商,何曾丢过这样的脸面,何曾出过这样的洋相,这种热闹不凑还有什么热闹好凑?只是大家都不约而同的把口径一致指向了李家。本来也是,婆家作的再不对,你也不过是一个未过门的媳妇儿罢了,居然就作出了当街烧花轿这种事来。妇道家教何在?还真当自己是戏文里的人物了?陈鸿逵一边应付着这些茶商,耳朵里听着这些议论,心底却是一阵一阵的抽筋。 李家当然不好过。陈鸿逵毕竟是明媒正娶,两家是换过帖子八字的。这件事在安溪已经成了众所周知的事情。这次李霁云一把火烧得固然痛快,也把李家烧上了极为尴尬的境地。李三成于公于私自然是不希望女儿嫁给陈家,可是李霁云这种不顾后果的做法也确实造成了很大的麻烦。然而事已至此,李三成看着女儿那张毅然决然地脸,再听听那关着门都挡不住的汹汹议论,只有长叹一声,安排女儿去乡下的茶园休养生息,自己带着礼品去了陈家。无论如何,都是要交代一下的。 李三成进陈家,就被那些目光刺的浑身一疼。那些茶商端坐在那里,脸上皮笑肉不笑的,都看着他,却没一个人向他打招呼。方才议论的话题声音却不免又大了一些。什么“岳父拜见姑爷”,什么“本朝还没出过如此的奇女子”之类,匪夷所思,极尽刻薄。李三成硬着头皮和陈鸿逵说明来意,表明要见陈相和解释。 却被陈鸿逵不冷不热地挡了回去。李三成再有涵养也架不住如此场面,告辞而去。这一幕却被下山来探病的王士琅看见。 王士琅见过陈鸿逵,陈鸿逵未曾料到,说“你既然已经知道我做了什么,还来干什么?再给我陈鸿逵加点作料,再让我多出点丑么?”王士琅却说自己只是为了报恩而来,无涉友情,并指责陈鸿逵不应该欺骗霁云,说罢拂袖而去。 出了陈家,王士琅犹豫着要不要去李家看看霁云,李三成刚才的窘态他看在眼里,而霁云作了那么大的事情,现在一定受到很大的压力。他很担心,但是这种风口浪尖的时候,自己又怎么能上门去看。恰好在门口遇见青梅,问及霁云的情况,心下稍安,并让青梅带话,让霁云保重。 回到山上,依然是心浮气躁,六神无主,作出的茶要么散淡无神,要么苦涩不堪,气的魏饮一脚将王士琅踢进小黑屋,外挂两把大锁,美其名曰好好闭关! 李三成在陈家受了奚落,再想到那些如潮非议,再想到陈家素来为人,决定一不做二不休。 李三成发了帖子,请所有有头有脸的茶商茗胜楼一会。 会上,李三成将陈家父子,陈鸿逵所作之事合盘托出,众茶商一片哗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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