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12年初,临近春节,辛亥革命已经爆发,各地独立运动已经如火如荼,唯有离直隶总督府所在地,京城最近,被满清政府一直牢牢控制的天津城,似乎与以往一样,没有丝毫革命气息……
晨雾中,一名年轻人拎着皮箱走在南市寂静的街道上,道路两旁商铺林立,青年看到墙壁还张贴着的“悬赏缉拿叛贼乱党”的告示,露出轻蔑的神情,加快了脚步,可当他走到古玩铺“会贤堂”门前时,却驻步停留,久久地望着那块匾额,望着门板上贴着的栩栩如生的门神年画,当他看到年画上钤着的“杨柳青方记”的印章时,神情有些感伤,直到有人向“会贤堂”走来,才悻悻离去……
年轻人有意回避着街上的行人,神色匆匆来到一座低矮的平房前,谨慎地观察四周,确定无人跟踪后,才轻敲了三下门,片刻房门打开。幽暗的屋中已经聚集了不少年轻人,他们有的留着辫子,有的则已经剪掉辫子梳着分头,各个神色凝重。年轻人进门后,告诉众人,他带来了导师王怀山的指令,刺杀前来天津的宗社党党魁哈贝勒,此人乃是革命路上最大的障碍!导师决定以暴制暴,用这种方式铲除共和的挡路者!说完把皮箱放在桌子上打开――两捆炸药雷管炸药赫然跃入眼帘!房门被迅速地关上,门背后贴着的年画上的古代武士仿佛在守护着这些神秘的年轻人,年画上也赫然钤着“杨柳青方记”的印章……
杨柳青,方家大院,大门上张贴着两张巨大的门神年画,注视着聚集在门口的那些画匠手艺人们,他们都在就焦急地等待着方家大院的主人方敬轩的出现,方家乃是杨柳青的大户,从祖上起就为宫廷进献贡尖画,杨柳青年画的绝技,“勾、刻、刷、画、裱”五项绝技于一身,无人可以超越,深得皇上赏识,乾隆皇帝曾赏赐御书“妙笔五绝”金匾,及六盏镶百宝精致宫灯,由宫廷画师与方家祖上共同亲笔绘制成灯箱画,这也成了方家镇宅之宝,世代相传,只有在过年过节的时候才悬挂出来,但奇怪的是,无论何时,方家只展示其中四盏灯箱画,有两盏灯箱画,从未示人,因此在杨柳青一直流传着,方家的那两盏神秘的灯箱画中暗藏,藏宝图的传闻,灯箱画也成了整个杨柳青的一宝,拥有了灯箱画,便拥有了在杨柳青的话语权。每年春节前,以年画为生的商户们,都要在方敬轩的带领下去镇中的画神庙祭拜画神,以求来年的风调雨顺,画作上能妙笔生花……
方敬轩不但是杨柳青画会会长,又是杨柳青乃至整个北方地区画界的翘楚,同时方家也是大画商,收购经营着杨柳青地区的年画,在天津城开设着古玩书画店“会贤堂”,每年杨柳青年画的题材产量也是由方敬轩来制定。可聚集在方家的众画商画匠却发现,今年已经过了约定的时辰,方会长并没有出现,而且就连平日打理方家在杨柳青事物的方家二少爷方佩诚也不见了踪影,众人不免议论纷纷,说的话题都是关于时政,最近革命党闹得越来越凶,不知是否会对天津,对杨柳青的年画有影响,方会长今年是不是不回杨柳青了?众人在忐忑中等待着方敬轩的回归,正此时,方家大门打开,老管家陈九如(九叔)的儿子铁头出来,没有说一句话,只是把两盏灯箱画悬挂在了大院的门口,一看此景,众人松了一口气,知道这意味着,方家已经开始过年的准备了,这也是在告诉大家,方会长一定会回杨柳青的,众人虽然有了些希望,但还是觉得方会长至今未归,事有蹊跷……
天津城,南市“会贤堂”中,老板方敬轩愁眉不展,会贤堂虽然是城内颇有名气的书画古玩店,以往爱好收藏的各界名流踏破门槛,尤其是到了年关将近的时候,前来购买杨柳青精品贡尖年画的国内经销商络绎不绝,可不知为了什么,近期却门可罗雀,不但前来购买古玩的人少了许多,就连往日供不应求的年画都积压了。这一切似乎与现在的时局有关,但其实方敬轩明白,杨柳青雕版年画的滞销与近期出现的大批价格低廉的机械印制年画有极大的关系,方敬轩告诉管家兼掌柜陈九如,无论再怎么难,也要赶回杨柳青,给画匠画商们结算工钱,也要让乡亲们好好过年,正此时,会贤堂老主顾,杨柳青年画的大客户孙先生到访,这让方敬轩燃起了一线希望,可万没想到,孙先生却告知今年世道不好,自己的资金周转不过来,今年不再经营杨柳青年画生意了,原本定下的全部年画一张不要,若是方老板能看在往日交情上退回之前所付定金,是再好不过了!管家九如原本担心老板听到这无理要求后会发怒,却没想到方敬轩神情平静,只是让九如去账上支钱,分文不差的还给孙先生,面对不解的九如,方敬轩告知,他看中的不是一两桩生意,方家讲究的是诚信,仁义!孙先生如愿得到了全部货款,千恩万谢地正准备离去时,方敬轩却喊住了他,寻问孙先生难道真的不愿告诉自己一句实话,告诉自己真正的原因吗?孙先生呆愣了片刻,讪讪告知,姜还是老的辣,他那点小心思其实早就被方掌柜看透了,说完掏出几张机器印刷的年画放到方敬轩面前,告知,这画连杨柳青雕版年画三分之一的价钱都不到,而且产量高,出货快,质量也不差,自己是个商人,赚取最大利润是最关键的,望方掌柜谅解,说完离去。望着桌上的机制年画,方敬轩眉头紧锁,以往粗制滥造的机器印刷年画他是见过的,可面前这几张却极为精美,更让他吃惊的是,年画上面竟然钤盖着“杨柳青方记”的章!方敬轩仔细地审视着这些年画,眉头渐渐地皱了起来,神情也逐渐愤怒了起来,狠狠地把手中的茶碗摔在了地上!
与此同时,租界区的幽暗的房间中,方佩仁终于把炸弹与雷管组装好,并与几名年轻的革命党人歃血为盟,准备慷慨就义,方佩仁在接过同伴递来的匕首时稍显犹豫,他告诉众人,自己与导师王怀山的革命理念不同,他不提倡以暴制暴的举动,为此与导师还是发生了争执,但这毕竟是组织上的命令,加之自己极为尊重导师,他毅然决定参加此次行动!共进会的二号人物张协志,开始具体布置行动的细节,方佩仁不解地寻问,此次行动为什么没有安排撤退的路线?事成之后,大家往哪里撤退?长时间的沉默后,张协志告知,这次的行动根本就没有撤退路线,当事成之后,他们所有的人应该都已经牺牲了!一闻此言,方佩仁愣住。张协志告知,这次的行动只许成功,不许失败,他们是以命相搏!望着同伴们一个个悲壮的神情,方佩仁也被感染了,他割破手指与大家歃血为盟!正此时,传来了敲门声,众人大惊,忙藏好炸弹,拿起了武器,敲门声逐渐响起,方佩仁握着武器,紧紧地盯着大门的方向,门背后的年画武士,目光炯炯……
会贤堂,九叔兴冲冲地举着信跑了进来,正看到老爷满脸震怒的样子,一下愣住,方敬轩按捺住怒火,沉默着。陈九如这才小心翼翼地告诉老爷,大少爷方佩仁从东洋来信了。方敬轩一闻此言,露出一天中了难得的笑容,忙接过书信观看,边看边欣慰地告诉九如,佩仁告知他东洋一切安好,因学业繁重此后一段时间不能写信了,另不用再寄学费,他在东洋已可自食其力等等。方敬轩既欣慰又有些失落,当初初把大儿子送到日本学习浮世绘的绘画,就是想有朝一日把流传百年的年画手艺发扬光大,可如今看来能否把生意支撑下去都是个未知数!方敬轩说着,把那几份机制年画给九叔看,九叔看到这些年画,顿时愣住了,呆呆地望着老爷,方敬轩寻问九如,看出什么端倪来没有?九如眼神闪烁不敢回答,方敬轩却告知,其实两人都已经看出,这画风分明是方家的,画中人物的造型也是方家特有的,这一定是出了内贼,肯定是那不争气的二儿子方佩诚所为,方敬轩怒斥着方佩诚,怎么就不能像老大佩仁一样的争气呢……
方佩仁终于上前打开了大门,举起了手中的尖刀,可看到外面的人,一下愣住,原来是导师王怀山,王怀山告诉众弟子,自己冒险前的目的,是要通知大家,内线告知,哈贝勒此次来天津,正是与天津守备杨月亭商量派兵前往京城,屠杀革命党,如果此计划成行,京城的组织,京城的同仁们必惨遭磨难,所以此次刺杀,也要把哈贝勒的帮凶,津门守备杨月亭铲除掉!此人不但是是清廷忠实鹰犬,手上沾满了革命党人的鲜血,在天津城多次捕杀我们的同志,而且此次要派兵前往京城,围剿革命党的同仁,无论如何也要铲除此人,为同志们报仇,为革命之路扫清障碍!现已查清,杨月亭马上就要离开天津城,去小站调兵,必须要立即阻止他!王怀山立刻进行布置,兵分两路,自己亲自带一队人马去刺杀杨月亭!而且他还特意让方佩仁放弃此次行动,因为此地离杨柳青太近,方家又是杨柳青望族,他慎重考虑后,还是决定让方佩仁保留实力,留下来!可方佩仁沉默了片刻,毅然割破了手指,鲜血滴在中间那只盛满烈酒的碗中,和其他同志的鲜血渐渐融合在一起,方佩仁告诉导师与同伴们,自己现在已经报了必死的决心!他只是恳请老师在自己成仁之后,照顾好家人,说完把血酒一饮而尽,对着年画上方家的印章跪拜着,告知,儿子不孝,但他的死是让换回千千万万百姓的幸福!方佩仁不顾王怀山的劝阻,命人看住王怀山,确保老师的安全,带领着刺杀小组的成员,决然赴死,张协志带领着另一组人马前去狙杀哈贝勒等人……
津门守备杨月亭带兵向南市前来,他并不知道,有几个年轻人一直在暗中跟踪着他,杨月亭手下黑三寻问,此次去小站搬兵,如果没有充足的军饷,恐怕难以成行,杨月亭笑了起来,告知,这笔钱有人会付,他现在就去拿钱……
当方佩仁看到杨月亭前往会贤堂的时候,不禁大吃一惊,同伴们悄声寻问,为什么不马上刺杀杨月亭,方佩仁掩饰着告知,他要等待最佳时机……
杨柳青,乡亲们已经开始了过年的准备,杀猪宰鸡,和面包饺子,心急的孩子已经点燃了鞭炮,一片祥和的气氛……
天津城,会贤堂,九叔告知,车辆已经备好,随时可以动身回杨柳青过年,方敬轩吩咐九叔,先把古玩店的账上的银子全部提走,带回杨柳青垫付画款,镇上的乡亲们还等钱过年呢!九叔却担忧,年景不好,账上还有亏空,积压的年画有没有批发出去,如果再支钱恐怕不妥,方敬轩则表示身为杨柳青画会会长,就要对得起家乡父老的信任!
方佩仁的同伴,看着杨月亭站在了会贤堂门口,此时,街道上有没有其他人,认为时机成熟,正准备抱着炸药包冲上前时,会贤堂的大门打开了,方敬轩与九叔走了出来,一见此景,方佩仁死死地拉住了同伴……
方敬轩刚刚走出大门,却被人拦住,一见此人,方敬轩立刻知道,祸事来了,此人正是与方家有多年恩怨的津门守备杨月亭,杨月亭不但有着官职,而且是天津青帮辈分很高的大哥,黑白两道的大拿。杨月亭此次前来,是来向方敬轩要钱,告知,自己要去小站搬兵清剿乱党,急需军费军饷,特此来向老朋友方敬轩救急!可方敬轩却告知,官府里的事,他从来不掺和,杨守备奉命剿灭乱党,理当有朝廷出此军饷,为什么偏偏要找他的麻烦?杨月亭威胁方敬轩,说出此话,必是乱党同谋,方敬轩告知自己只是个本分商人,不参与这些政治的事,也从不管什么乱党不乱党,他只知道,能让老百姓踏踏实实的过个好年的人,就是好人,谁不让老百姓过年,不让老百姓贴年画,吃饺子,那他才是遗臭万年的人!他也明确告诉杨月亭,自己手头的钱,是要拿回杨柳青给画商们发放,让杨月亭看在他与杨柳青也有渊源的份上,就让杨柳青的百姓们过个好年吧。一闻此言,杨月亭反而连连冷笑,告知,不提杨柳青还好,提起杨柳青,那么他就要把跟杨柳青,跟方家的所有旧账好好算算,当年如果不是方家挑断他的手筋,把自己逐出杨柳青,他也不会投靠到小站从军,如此说来,他现今的发迹是托杨柳青的福,他倒是可以让杨柳青的老少爷们过个好年,但他与方家的仇是至今未了,他告诉方敬轩,这笔军费,他暂时会找别的商家来凑,大年初一,他必会带兵登门,给方敬轩拜年,并讨要这笔欠款!说完扬长而去,方敬轩长叹一声,告诉九如,杨月亭早晚会给方家带来巨大的祸事,见天色不早,方敬轩吩咐九如,立刻上路,赶回杨柳青……
黑三不解杨月亭为什么总是跟方家过不去,杨月亭告知,他跟方家是世仇,而且他击垮方家的目的,就是要在杨柳青站住脚,拥有话语权,天津城的商贾大吏许多都出自杨柳青,要在天津城站住脚,必须依托杨柳青,他到现在还只是一个小小的守备,跟他在杨柳青没有根基有着极大关系,杨柳青的大户中,只有方家与他有恩怨,但方家在杨柳青颇有地位,如果他不支持自己,那他在杨柳青无法立足,既然不能成为朋友,那就是敌人,是敌人,就要铲除掉……
杨月亭离开会贤堂,方佩仁的目光却一直追随着方敬轩的车辆,直到父亲的马车离开了视线,他才抱起炸药包,向杨月亭等人跑去……
十字路口,杨月亭带兵正准备离开,忽然从街道两旁冲出几名年轻人,向他投掷着炸弹,开枪行刺,杨月亭与亲兵奋力反击,打死两名刺客,活捉了方佩仁,剩下的几名年轻人在同伴的掩护下,迅速地撤退,杨月亭命令全程戒严,搜捕刺客,与此同时,他也接到报告,哈贝勒被乱党刺杀……
杨柳青,已经过了时辰,画匠商户们都认为方敬轩可能不回了过年了,甚至有人认为方会长也许是没有卖出年画,没脸回来过年,众人虽然在谴责这个不信任方会长的画匠,可多少还是有些担忧,正当众人心思不宁的时候,方敬轩风尘仆仆的赶到,安抚众人,不管时局如何动荡,百姓的日子还是要过下去的,祖宗的规矩不能改,现在时辰到了,先去画神庙祭奠祈福,然后给大家发放画款,众人抬着“妙笔五绝”的金匾刚走出方家大院,却听到了前方传来了喧闹声,外面突然传来一阵喧哗声,方敬轩不由一惊,以为杨月亭真的追到了杨柳青来搅局……
镇上最繁华的那条石板路上,妇女尖叫、商户闭门,所见之处众人躲避不及,仿佛来了洪水猛兽!十冬腊月的寒风中,一个赤身裸体的男子大摇大摆的走来,头上顶了个破竹筐,私处仅以破报纸遮羞!方敬轩一眼就认出,这不正是自己那玩世不恭的二儿子方佩诚吗?!
石板路的尽头,从竹筐缝隙里看,全是女人们仓惶逃窜的背影。
戴竹筐的人得意地笑起来。
男子径直走到方敬轩跟前,旁若无人地作了个揖,把竹筐摘下来一扔。方敬轩大惊――这个赤裸的男子不是别人,竟是自己那玩世不恭的二儿子方佩诚!!方敬轩气恼地怒斥儿子荒诞不稽,方佩诚却告知,自己本是去给王家屯的大户王老五送他定制的几百张年画,可不料那小子拼命压低价钱,而且言语中对杨柳青人充满不屑,一气之下,他与王老五打赌,用全部年画的画款赌王老五家一亩地,不料今日自己手气背,不但输光了画款,反而还欠了王老五一些钱,但方二爷是爷们,说话算数,d债是不能欠的,无奈下只能用衣裤抵债!方敬轩责骂儿子把方家人的脸面都丢尽了,而方佩诚却告知,就是怕给方家丢人,才用筐遮住脸,反正屁股没人认得,脸还是得要的!方敬轩抄起跟棍子就要打,方佩诚却从九叔手里抢过金匾挡在身前――有本事你打!若你不依不饶,我就把匾砸了,谁也别想好好过年!
方敬轩气的要用家规处置儿子,可没想到,方佩仁眼疾手快,一把夺过了九叔怀中的金匾,三下两下地窜上戏楼,高举着金匾告知,如果老爷子再打自己,他就把这金匾砸了,谁都别想好好过年!方敬轩看到金匾被高高举起的样子,仿佛要了自己的命一般,只得向这个孽障妥协。方佩诚还不依不饶,念叨老爹偏心,花了那么多银子送哥哥去东洋见世面,却把自己困在杨柳青这弹丸之地,他早就想出去闯荡一番,父亲曾经答应过,只要他监督完成杨柳青画工们的绘画,今年便让自己去经营书画店,去天津城开开眼,现在是该兑现的时候了!
方敬轩一直凝视着儿子,他告诉儿子,只要他在列祖列宗面前,发誓说出实话,他就会答应儿子的要求,方佩诚根本没弄明白父亲要干什么,大大咧咧地答应了……
画神庙(文昌阁),方敬轩手握着家法,让二儿子起誓说出一定要说实话,方佩诚磕头赌咒地告知,自己所说一切都是实话,方敬轩把那幅仿冒的方家的机制年画扔在了儿子面前,让他解释这是怎么回事,方方佩诚也傻了眼,告知自己根本不知道,这是有人在仿冒方家,坏方家的名声,可方敬轩却认为儿子说谎,这笔法技巧分明是方家人所为,除了他还能有谁?方佩诚赌咒发誓,绝不是自己所为,方二爷敢作敢当,是自己做的一定承认,不是自己干的,谁也不能把这屎盆子扣在自己头上,他发誓一定要揪出造假之人,还自己一个清白!
方敬轩准备严惩儿子,可却被赶来的老伴儿拦住,方母家也是杨柳青大户,当年方家的发迹多少与方母的家族有关,现在虽然方母的家族已经搬离了杨柳青,但方母在方家乃至杨柳青,说话还是很有分量的,方母对孩子自幼就是溺爱有加,方佩诚的这种性格与母亲的溺爱有着很大的关系,方母恳请老爷放了老二,并告知,当初自己就不同意老大去海外留学,可老爷却不顾自己反对,导致这么多年自己看不到老大,现在老爷又要难为小儿子,这无疑是要了她的命,面对母亲的求情,方佩诚也就坡下驴,跟父亲表示,自己已经从九叔口中得知,父亲的暴怒与年画滞销,钱不够周转有关时,他满不在乎告诉父亲,“钱是王八蛋,花完了咱再赚!”而且他已经有了赚钱的最好的办法,只要他去了天津,保证明天就能赚一大笔钱给父亲解决燃眉之急……
方敬轩当然不肯让这个顽劣不堪的儿子去天津城那个花花世界,命令管家看管住他,可不料,方佩诚在九叔的儿子铁头的帮助下,逃跑了……
方敬轩发现佩诚逃跑,生怕这个混世魔王给自己再惹麻烦,带着九如一路追赶到了天津城,可却发现儿子并没有来会贤堂,正想去别处寻找方佩诚的时候,忽然听到外面喧闹异常,忙出来查看,正看到一辆囚车在官兵的押解下缓缓驶来,囚车里关着个满身伤痕的年轻人,这一看不要紧,方敬轩几乎晕厥过去――囚车里不正是自己被送到东洋留学的大儿子方佩仁吗?!九如跌跌撞撞的跑来告知,自己打听清楚了,大少爷参与了刺杀杨月亭的事情,现被押往死牢,明日斩立决!
方敬轩眼前一黑,瘫坐在地……
会贤堂,陈九如跪地苦苦哀求老爷,现在救大少爷的唯一希望就是杨月亭了,无论如何也要想办法去求杨月亭放了大少爷,方敬轩痛快地摇摇头,告知,方杨两家的恩怨,九如很清楚,杨月亭不会放过这个报复方家的大好时机!九如恳请老爷一定要前去试一试,方敬轩长叹一声,告知,自己现在就去找杨月亭,无论多难,无论受到什么侮辱,只要能救出佩仁,他都认了……
方佩诚揣着仿制年画来直接找到了孙先生,寻问这批年画究竟是从哪里来的?孙先生当然不肯告知,方佩诚却说,其实孙先生的意思他已经明白了,无非是用这批机制年画来压低他们杨柳青年画的价钱,其实从心里来说,孙先生还是喜欢杨柳青的雕版印刷年画,孙先生被说中了心思,无奈地告知,杨柳青的年画确实好,但产量太小,而且被方家垄断,市场份额不大,机制年画虽然比不过雕版的精彩,但产量大,价钱便宜,如果方家降低价钱,提高产量,他还是愿意进杨柳青的年画,方佩仁却告知,他不懂生意,但他懂杨柳青的传统,杨柳青的年画之所以能独占鳌头,靠的就是制作精良,严格控制产量,以质取胜!要论便宜,擦屁股草纸更便宜,孙先生怎么不买草纸去?孙先生被气得要轰走方佩诚,可方佩诚却告知,他别的本事没有,但他可以找到一个与孙先生旗鼓相当的人来收购杨柳青年画,而且他会比给孙先生的价钱便宜一些!说完便走,孙先生连忙叫住他,无奈地告知,自己可以告知这批机制年画的来历,但方佩诚也得给自己一些让步,方佩诚告知,从今天起,天津城中再也不会有机制杨柳青年画,也绝不会再有仿造方家的年画,这就是给孙先生最大的利益……
大牢,几名打手正在严刑拷问方佩仁,逼他招出同伙下落。杨月亭一直观察着方佩仁,告诉他,如果他真是硬骨头,就死扛到底,反正明天也要砍头示众,如果现在招供出同党与主谋,他也许可以饶他不死,方佩仁牙关紧咬,横竖都是一死,他绝对不能出卖同志!杨月亭见此情景,呵退了手下,上前安慰着方佩仁,告知,真没想到,老方家居然出了这么一个硬骨头,一闻此言,方佩仁惊恐地望着杨月亭,杨月亭却笑了,告知,十几年前,方佩仁还是个孩子的时候,自己就认识他,他还喝过方佩仁的满月酒呢!他寻问方佩仁,难道他爹没有告诉他,杨月亭与方家的渊源吗?方佩仁疑惑万分,说出,父亲只是说过,杨月亭曾经在方家学艺,后来离开了方家,别的没有谈起过!杨月亭笑了起来,安慰方佩仁,两家人算是老相识,自己一定会想办法,搭救方佩仁的,杨月亭的怀柔政策,让方佩仁万般迷惑,在这恐惧的环境中,方佩仁似乎感到了一丝安慰……
杨月亭吩咐手下,继续审问方佩仁,双管齐下,套出他的口供……
方佩诚按照地址,终于在南市的一条胡同里,找到了那家专门印制杨柳青方家年画的作坊,看到里面的印刷机正咔咔作响,还不时有工人把印好的年画搬出来!方佩诚脾气火暴,一脚踹开门冲了进去,双方很快动起手来。方佩诚学过武功,加之又好勇斗狠敢拼命!把工人打散了,拎起榔头对着印机一通乱砸!眼看印刷机报销,工人都傻了眼,要抓方佩诚去见官,方佩诚哈哈大笑,有种你们就去告,老子就是杨柳青方家年画的传人方佩诚!今后你们若再敢冒充方家年画,砸的就不是机器了,而是你们的狗头!说罢方佩诚大摇大摆的离去。
杨月亭早就料到方敬轩会来找自己,他告诉方敬轩,两家人之前的恩怨可以暂且放在一边,现在就来谈谈方佩仁谋反叛乱,刺杀朝廷大员的事,他明确告诉方敬轩,要救方佩仁不是没有办法,人命值多少钱,方敬轩心里应该有数,方敬轩表明,自己就算变卖家产也要救助儿子,杨月亭却告知,钱他也要,但他更想要的是什么,方敬轩心里应该明白!一闻此言,方敬轩沉默了良久,终于说出,难道你还在惦记着那灯箱画吗?杨月亭大笑起来,告知,自己要过五十大寿了,要在寿宴上悬挂方家的祖传御赐的宫灯灯箱画为自己贺寿!方敬轩当即答应把家中四盏宫灯送到杨府,可不料杨月亭却告知,自己要的是六盏,尤其是要那两盏秘不示人暗藏藏宝图的宫灯!敬轩冷静地告知,灯箱画中并没有所谓的藏宝图,当初杨月亭也正是因为听信传言,认为灯箱画中有藏宝图,才窃取灯箱画与方家结怨……话没说完,杨月亭便告知,庚子年间,八国联军进入津门,途经杨柳青的时候,他无非是想献出方家的灯箱画,以求给自己谋个好前程,没想到却被方敬轩的父亲,自己的师傅发现,挑断了自己的手筋,被逐出了杨柳青,所以到现在,他一直没有忘记那灯箱画,他发誓一定要拿到方家的那祖传灯箱画,已解自己心头之恨,他也明确告诉方敬轩,灯箱画在杨柳青有着至高无上的地位,谁拥有了灯箱画的所有权,就拥有了在杨柳青的话语权,他要灯箱画究竟是为了什么,方敬轩想必明白!方敬轩沉思了良久,终于答应,自己即刻回杨柳青,去筹钱,取灯箱画,杨月亭告诉方敬轩,如果过了约定的时间,他多一分钟都不等,一定会斩了了方佩仁……
与此同时,天津最有名游乐场,“劝业场”中的一个d场门口,方佩诚告诉铁头,自己手气已经背了很久,也该爷翻身了,他豪赌一把,若是赢了钱,补齐了亏空,老爹自然对自己刮目相看!铁头却担心两人身上的钱根本没多少,恐怕玩不了几盘。方佩成洋洋得意地拿出了银票,告诉铁头,他是有备而来,把他爹带回杨柳青的钱款给偷拿了出来,而且他还偷拿了家中房契给自己壮胆,来到了大城市,就得有大手笔!铁头被吓得够呛,可已经拦不住了,眼睁睁看着方佩诚大摇大摆地进了d场……
方敬轩告诉九如,马上赶回杨柳青,把家中所有的现银及房产地契都拿来,并带四盏宫灯回来,九如不解地寻问难道不带六盏吗?难道老爷这个时候还有所保留吗?这可是救大少爷的唯一希望了,方敬轩沉吟了良久,缓缓告知,他何尝不想救老大,他宁肯抛家舍业也要救大儿子,但祖上传下的宫灯中却有秘密,决不能外泄,这不但关系到方家,也关系到整个杨柳青年画的命运,他宁肯用全部家产与四盏宫灯去救大儿子,但那两盏宫灯说什么也不能交出,那是关系到方家今后生存,关系到杨柳青整个年画产业的大秘密,决不能有闪失,九如苦苦哀求着老爷,方敬轩沉默着,可此情景被方母得知,跪求老爷,只要能救出儿子,哪怕要了自己的命都给,就别再心疼那几盏灯了,方敬轩却告诉方母,儿子是方家的命,那灯箱画是方家的根,方家的魂魄,那几盏灯箱画没了,方家也就没了,杨柳青也就完了!那灯箱画中暗藏的秘密是画魂!方母却告知,如果老头子一意孤行,她就一头撞死在祠堂上,追随自己的儿子而去,方家闹了个不可开交……
此时的方佩诚果然手气好转,赢了大钱,正得意洋洋地向外走,却被人叫住,方佩诚转头一看,原来是个美貌的女子,可奇怪的是这个女孩却穿着一身男装,她告诉方佩诚,自己要和他单独赌几手,方佩诚轻蔑地告知,自己不跟女人d钱,以免晦气,可话没说完,脖子上突然多了一把刀,那女孩手握钢刀,告知,如果再敢胡说八道,她就给方佩诚放血!之时才有人告诉方佩诚,这个女孩就是“劝业场”的主人,人称七姑娘的杨慧琪!七小姐的父亲正是天津城的大拿杨月亭!方佩诚从来没见过这样烈性的女孩子,顿觉有趣,答应了与杨慧琪豪赌!
死牢内,杨月亭亲自审问方佩仁,并告知,他父亲正被用钱为他赎命,方佩仁沉默不语,杨月亭故作苦口婆心地劝解他,表明只要方佩仁供出其他同党下落,并说出幕后主使,他可网开一面,否则依照大清律,方家要满门抄斩,株连九族!虽然他不情愿,但圣旨已下,明日便派他去带兵抓捕方敬轩,包围杨柳青,此次不但可以灭了方家,也可以让整个杨柳青翻天覆地!现在方敬轩为了救儿子,甘愿用钱买命,杨月亭让方佩仁为父亲,为方家,乃至为杨柳青想想!而且杨月亭也告知,自己已经得知,方佩仁是反对这次刺杀行动的,主谋一定是自己的老对头王怀山,只要方佩仁说出王怀山的下落,他便可为方佩仁求情,而且他也知道,方佩仁只是因为年轻冲动,才酿此大祸,只要他能够真心悔过,他可以考虑放过方佩仁!方佩仁沉默了良久,只是告知,自己的事情从自己承担,让他不要难为方家,难为杨柳青的百姓!可杨月亭一闻此言,却当即下令,让手下马上去剿灭方家,踏平杨柳青,杨月亭正要离去时,方佩仁痛苦地大喊着,“不要啊!”见此情景,杨月亭只是淡淡地告知,自古忠信不得两全,让方佩仁自己选择吧,但他的耐心是有限度的,望着杨月亭,方佩仁的神情紧张痛苦,杨月亭告诉方佩仁,只是因为他的一个念头,便可让杨柳青,让方家不复存在,杨柳青的百姓会痛恨方佩仁,唾弃他们方家!方佩仁终于低下了头,喃喃地说出了王怀山的下落……
的d场里,方佩诚对女孩子自然轻敌,可他并不知道杨慧琪人称赌王,赌技十分了得,几把牌就把让方佩诚输的精光,铁头多嘴,说出少爷不是还有房契吗?方佩诚一脚踹翻了铁头,怒斥这房契是给自己壮胆撑腰的,这是老爷子的命根子,决不能动!此话被杨慧琪听到一番冷嘲热讽,反而把方佩诚的野性斗了起来,把地契房契都押上了,还是被杨慧琪赢走!情急之下的方佩诚,告知自己跟杨慧琪赌命,如果赢了把地且还给自己,输了,自己这条命就是杨慧琪的了!可杨慧琪却告知,你的贱命不值钱,命人轰走了方佩诚!
九叔快马加鞭地赶回了杨柳青,要提取所有的银票,可却被账房告知,银票与地契都被二少爷带走了,一闻此言,九叔呆愣住……
杨柳青的街道上响起了铜锣声,九叔疯狂地敲打着铜锣,召集着乡亲们,见人聚集的差不多了,九叔告诉众人,方家有难,急需用钱救人,但方家突生变故,一时凑不上这么多钱,望父老乡亲们伸出援手,帮助方家度过难关!众人都不明白,家大业大的方家怎么会突然没了钱,甚至有人怀疑方家是在自演苦肉计,想要拖欠大家的工钱,九叔见乡亲们怀疑,情急之下,当街跪地,告诉大家,方佩仁大少爷命在旦夕,只有拿钱救人了,望诸位看着大少爷长大的乡亲们,积德行善,救助大少爷!望着泪流满面的九叔,杨柳青纯朴忠厚的乡亲们终于明白,方家真的是出了大事,他们纷纷慷慨解囊……
天津城,杨月亭带兵冲入了客栈,看到王怀山端坐屋中,杨月亭惊讶王怀山竟然没有逃跑,王怀山告知,自己根本就没想着离开,他早就做好了为共和牺牲的决心,如果不是学生们为了保护自己和家人,把他困在这里,他一定会亲自去刺杀杨月亭这个共和的刽子手,杨月亭狂笑起来,告知,多年未见,王怀山竟然还是这么副脾气,这几年来,王怀山与他的手下同党没少给自己找麻烦,原本看在王怀山与自己旧相识的份上,可以放他一马,但这次不同,王怀山是想要自己的性命,他定不能饶,如果今天放过王怀山,自己这个堂堂的守备,青帮大哥以后就没法混了,面对嚣张的杨月亭,王怀山言辞激烈地怒斥,杨月亭再也按捺不住,拎着钢刀扑向了王怀山……
满身血迹的紧闭双眼的王怀山被兵丁们抬出了客栈,街道对面一双眼睛注视着这一切,眼中满是惊恐的目光……
黑三冲出来报告,王怀山房间里有女人的衣服,并翻出了一张照片,望着照片上王怀山与女儿的合影,杨月亭告知,掘地三尺也要找到这个丫头,与此同时,杨月亭接到报告,除了一名叫张协志的人逃跑外,王怀山的同党全部被俘……
会贤堂,方敬轩刚刚久等九如不见其归来,却见方佩诚臊眉搭眼回来了,而且他脑袋后面的辫子竟然没了!方敬轩来不及跟他发火,只是让他留在会贤堂,哪儿也不要去,他跟九如马上要回杨柳青筹钱,方佩诚却告知,钱自己挪用了,而且输光了,方敬轩震惊地望着老二,拼命克制着自己,可当他听说,方佩诚竟然连房契都给输了的时候,身体晃了晃,指着方佩诚说不出话来,方佩诚满不在乎地告诉父亲,自己回来是想从会贤堂支取点钱,赎回自己的辫子,话没说完,连一贯宠爱自己的母亲都急了眼,冲上前就给了老二一个嘴巴,告知,这是要害死自己的亲大哥,他把救方佩仁的钱都给糟蹋了,方佩仁看来是没命了!方佩诚听了个满头雾水,当他从父亲断断续续的诉说中得知了大哥的事情后,也悔恨难当,可他得知唯一能救哥哥的人是杨月亭时,他告诉父亲,自己有办法救大哥,说完头也不回的走了!
桌上的钟表,已经表明,快到了与杨月亭约定的时间!
九叔终于赶了回来,他捧着杨柳青乡亲们捐助的钱款,带回了四盏宫灯,让老爷赶紧去救大少爷,方敬轩却长叹一声,告知,杨月亭的胃口大得很,这些钱财根本不够,看来老大是没救了……
法场的方向已经传来了催魂炮的声音……
听到那一声声的催魂炮的声音,方敬轩仿佛一下击垮了,瘫坐在地,喃喃地叫着佩仁的名字……
法场,方佩诚与同伴们被绑缚在一起,刽子手手握钢刀站在他们身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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